沧行

一个放奇怪的东西的小号

【燃思】 荒原


张思睿生日快乐!


我写的什么破烂玩意儿救命,巨难吃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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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后来回想起时,郝燃才觉得那一幕有一点点尴尬。但当时的他两天未合眼,带着高度紧绷的神经和没来得及散干净的血腥味,飙车十几公里,刹车踩得直冒火星,冲下车时车门也忘记关,双手都在无意识地颤抖——他是这样来到张思睿面前的。

      定位在城郊一座废弃大楼里,在下车到冲进去这短短几秒钟内,郝燃已经在脑中想清楚如何最快找到张思睿,也已经设想过最坏的情况。但在他停在大门前,手正准备伸出去的那一瞬间,门从里面开了,他就这么和张思睿打了个照面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看见他,挑了挑眉,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他半靠在门上,脸色很憔悴,眼下青黑明显,嘴唇干裂发白,穿戴还算齐整,但衣服上沾了灰,还有不少皱褶——这身衣服贵得要死,但他肯定不会再要了。

      想到这儿,郝燃忽地呼出一口气,然后他听到风声,鸟叫声,远处工地施工的轰鸣声,世界终于清晰了。再然后,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

      他刚想张嘴,突然被一个力道给掼了一下,整个人往旁边一歪。他看着魏高管从他旁边匆匆经过,和从门里出来的一个女人拥抱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人家爱人重逢,他总不能这时候上去发脾气,郝燃僵硬地整整衣摆,抬头找张思睿。

      芒城守护星的其他人还在睡着,魏高管一边拥着鸥空姐,一边向人质们解释,一阵喧闹过后,他带着被解救出来的人上了车。

      鸥空姐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张思睿,想说些什么,被魏高管拦下了。魏高管冲他摇摇头,满脸的"不要管他们"。

      魏高管只和郝燃短暂地合作了个把小时的时间,但他是对的,别管他们,谁管得了他们?郝燃盯着张思睿的脸分神想着,谁能管得了我?我杀人放火全身而退,谁能管我?就算是面前这个人,他也不能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比郝燃自己更明白这个道理,所以他什么都没说。郝燃没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过,但除了最开始一闪而过的诧异和没舒展过的眉心之外,他的脸就像极地的荒原。

      在那种情况下,推开门见到郝燃,诧异是正常的,张思睿也很少有不皱眉的时候——这两个反应都说明不了什么。同时也意味着,张思睿见到他,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  郝燃盯着那双寒潭一样的眼睛,突然就很不爽。

      他冷嗤一声,手插在裤兜里,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。"别站着了,走吧。"

      他转身就走,留心听着身后的脚步声。张思睿跟了上来,走得比平时慢些,但步履还算稳当。

      于是郝燃放松了肩背,坐上驾驶座时还吹了声口哨。

      当时情况紧急,郝燃整颗心都在定位仪里那颗小小的红点上,一秒钟都不敢耽搁,随便开了辆车就来了,或许是何猜想的——他不知道,但这不重要。什么都不重要,现在张思睿坐在副驾驶,上车的时候不掩嫌弃地皱紧了眉——这才重要。

      郝燃给张思睿开车的时候很少,他从来不觉得张大少屈尊降贵给他当司机有什么不妥,现在也不觉得张思睿坐在这辆十万左右的车里有什么问题。事情都解决了,他开车也没了正形,单手搭在方向盘上,车开得又慢又晃悠。

      直到张思睿开口,说了见面以来第一句话:"你做了什么?"

      极端的环境让他喉咙干痛嗓音沙哑,声音像是碎石沙砾,虚空而荒芜。

      郝燃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,眼神如同磨刀,溅着火星子,一点一点锋利起来。

      "我杀了西小土。"

      张思睿好像很疲倦,他甚至没有转头去看郝燃,只是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。他闭上眼睛,毫不意外地轻嗤一声,不再说话了。

      车里弥漫着血腥味,郝燃身上也有,沾满了血的钉锤还放在后备箱里,就算开着窗血味儿也散不干净。张思睿不会忍受这个,他应该指着鼻子骂郝燃,然后万分嫌弃地把所有车窗都降下来。郝燃不知道他为什么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  于是郝燃转头去看张思睿。他抱臂靠在椅背上,眼睫像一对安静的蝴蝶,嘴唇上深刻的纹路和皱起的死皮是荒原里的枯枝败叶。他好像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郝燃把车开到张思睿家门口,张思睿适时睁开了眼睛,或许他根本没睡。张思睿按了按太阳穴,终于肯转过头来正眼瞧他,瞧他苍白的透着青紫血管的脸和脖颈,瞧他眼下艳丽的泪痣,瞧他的手套和皮衣。

      郝燃想,张思睿知道了很多,也瞧出了很多,他会质问他骂他,会揪着他的领子用浮着水光的大眼睛瞪他,三言两语之后,他就会心软——他的心和他的嘴唇一样软,再之后,他们会互相拥抱着撕咬着撞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这是理所应当的,在隐瞒,绑架,暴露,获救之后,理当如此。

      可张思睿的眼睛空洞,看着他像看着一堆沙石,他眉心还是拧着,说道,"记得把车给人家还回去。"

      然后他解开安全带,打开车门,下车,关车门,回家,脚步没停,头也没回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没受什么严重的伤,只是脱水外加疲劳过度,身上还有些不重的伤痕,用不着去医院——或许他去了,郝燃不知道。但他两天之后就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,这件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没有质问,也没有谩骂,郝燃已经想好了怎么糊弄怎么解释,却意外地没有说出口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他们两个本该发生些什么,或者说爆发些什么,但是没有,像在逐渐增强的轰鸣声中突然熄火的引擎,飞向高空时骤然坠落的病鸟,荒原上呼啸着戛然而止的风。

      像郝燃出狱那天一样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那天天气很好,郝燃走出监狱大门时被耀眼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。他有些不适应阳光底下的生活,但他将要过上这样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没有人在等他,没有人知道他出狱的消息。郝燃迎着阳光整理了一下衣领,先去处理好那个独眼光头交代的事情,然后去找张思睿。

      指纹识别系统依然保留了他的数据,郝燃满意地进了别墅,瘫在沙发上等着张医生下班。

      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。他光明正大地从监狱出来,坦然无畏地在芒城立足,他重获新生,十个月的牢狱生活和光头的承诺洗掉了身上的污泥缠累,不再有赏金猎人网站,不再有仇恨和罪恶,不再有不能见光的潮湿血泽,他从黑暗里爬出来了,他回来找张思睿。

      这是久违的正常人的雀跃期待,郝燃一面怀抱一面品味,没有去深究他为什么想要来找张思睿。

      张大少的别墅采光很好,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,郝燃从里到外都沐浴在其中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回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郝燃。

      他听见开门的声音,回过头来,毛茸茸的发顶和全身的轮廓都金灿灿亮堂堂,阳光从他的眼睛里透出来,眼下泪痣像折射光芒的钻石。他唇边挂着清浅的笑意,姿态自如而放松,轻轻抬眉,便能望见纯真的喜悦。

      他柔软又无邪,他是郝燃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在玄关处不动弹,站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,定定望着那个人。

      他是重获新生的郝燃,A已经被留在黑暗里,找不到了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思睿留下了郝燃——他当然不会赶他出去——给他住处,给他置办了一切所需生活用品,然后问他有什么打算。

      郝燃说接着干老本行呗,卖保险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点点头,没接着问。

      就这样了,他没有问郝燃为什么会出狱,没有提起从前的哪怕一件事,甚至没有邀请他和自己住在一起,阔别十个月的重逢后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,仅此而已。郝燃那些不可言喻的心情都成了打在棉花上的拳头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照常去医院上班,偶尔两个人会见面。郝燃装模作样地卖保险,转身就套上了芒城守护星的外壳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何其敏锐,郝燃没想着瞒他,终于如愿听到他的问询。"你小子最近总鬼鬼祟祟的,干什么呢?"

      郝燃心里舒畅,面上却摆出一副不耐的样子:"这是秘密,别问了。"

      张思睿探究地看了他几眼,真的没有再问。

      他向来是这样的,郝燃不说的事情他不会深究,他总是纵容着他,纵容他隐瞒欺骗,纵容他决定一切。

      这次也是这样,郝燃自得地想,这次也是一样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再也没有问过他,他一直不知道郝燃究竟在做什么,直到麻袋男把他骗走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"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?"魏高管嘴里问着,眼睛却盯着一旁和蓉门童玩闹的儿子。

      郝燃突然被问住了,不知道答案只能反问:"难道你告诉鸥空姐了吗!"

      "告诉了啊,"魏高管换了个姿势,"光头又没说不能说。"

      "这种事能随便说吗!"

      "小鸥聪明,话不用说很明白她也能懂。"魏高管眨眨眼,"怎么,张医生脑子不好使?"

      "你滚一边去!"

      张思睿当然比任何人都聪明,甚至不用他真的说出口,只要给些暗示,他就能明白。

      可他没有给他暗示。或许后来给了,但张思睿选择视而不见。

     "那你到底为什么瞒着他?"阿哈玩累了钻进魏高管怀里,蓉门童抽出空来问道。

     "我…我不希望他卷进来,不希望他有危险。"

     "真的?"蓉门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,审讯星的眼光让郝燃也心里发毛。

      他求助似的转向魏高管,然而中年男人抱着儿子,似笑非笑地看过来,竟更让他无所遁形。

      郝燃只能硬着头皮肯定自己:"当然是真的。"

      蓉门童耸耸肩:"你说是就是吧,反正是你们两个的事。"

      魏高管腾出一只手来拍拍郝燃的肩膀:"你应该和张医生好好聊聊。"

 

 

      郝燃是在麻袋男的案子解决后不久察觉到不对劲的,但他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早有端倪。

      西小土确实是死在郝燃手上,但没有证据,反倒麻袋男的身份坐实了。芒城守护星或是沉默或是浑水摸鱼,总之不约而同选择掩护,芒城警方不负所望,毫无追查到底的责任感,犯人已死,于是草草结案。郝燃毫发无伤,如同以往每一个大小案件一样,盖章之后,就翻篇过去了,芒城很快恢复平静,守护星们也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。

      但张思睿没有再联系过郝燃,也不回郝燃的消息,郝燃跑到他家里去找,发现张思睿不仅好几天没回来过,甚至把他的指纹数据给删了。郝燃怒从心起,去医院堵人,终于见上面,可张医生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做任何停留,看向他的眼神和看向任意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,好像根本不认识他。

      郝燃抱臂在旁边看了一会儿,张医生忙得很,他在医院里盯不住人,低头瞅了眼鞋尖儿,双手插在裤兜里晃荡着离开。

      他想张思睿应该是生气了。

      他生什么气呢?气他被瞒着芒城守护星的事情,还是别的?

      但他确实有理由生气的,生气才是正常。郝燃倚着靠背,一双长腿交叠着搭在桌面上,无视掉何猜想不赞同的眼神,还噙着从容的微笑。

      这样的戏码他一点也不陌生,三儿脾气差,但也心软得很,去赖上一赖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但事情似乎超出了郝燃的预料,他没找到机会去赖,张思睿换了手机号,他联系不到人,张思睿名下房产几乎遍布芒城,他次次扑空。正想办法的时候,又收到消息,他现在住的这套房子,已经被过户到白保险名下了。郝燃再坐不住,又去医院,却被告知张思睿已经辞职了。

      郝燃终于开始心慌,这次和以往不同了,张思睿好像在逐渐把自己从他的生活中抹掉。

      他得找到他,去问清楚。

      魏高管不想管他们的闲事,但郝燃的表情实在阴冷得可怕,他只能一遍遍默念“好人做到底”来说服自己,用技术星的优势替他找人。

      确定了位置,郝燃一言不发抬脚就走,魏高管张了张嘴,想劝两句什么,终究没有开口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张思睿离车子还有两米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,他往前走了走,果不其然看见副驾驶已经坐了一个人。对方单手支着头,露出个笑容来,夜里更显苍白的脸色配上眼下漆黑的痣点,让他整个人显得阴恻恻的,像窝在车里的一缕游魂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眉心间几不可察地一拧,注视他半晌,没说什么,自顾自上了车。

      他没什么动作,也不出声,郝燃扭头冲他笑:"开车啊。"

      张思睿转过头来和他对视一眼,眼神晦暗,转动车钥匙打火时不带什么情绪地提醒一句,"安全带。"

      张思睿不再看他,郝燃却没移开视线,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张思睿的侧脸,看他柔软的睫毛尖上挂着的光点。心慌的感觉又一次漫上来,他突然觉得有些口渴,不情不愿地把身子坐正,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难得顺从地系上安全带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带他回了一处他从没到过的住处,这栋房子的装修比他见过的张大少所有的居所都要精简空白,简直不像是给活人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好像也没把郝燃当活人,或者没把他自己当活人。他一声不吭,把郝燃晾在一边,自顾自进了浴室,仿佛没他这个人一般。

      郝燃在张思睿的地方,久违地感到坐立难安。

      他接受了魏高管的建议,来找张思睿"聊聊",但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太陌生了,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好好"聊"过。

      他们从不袒露自己的行为,从不剖白自己的内心,甚至从不在乎对方的不满,他们的联系紧密又脆弱,是黑暗,仇恨和献血拧成的绳子将他们捆住,明明随时可能崩坏,一个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,可他们仍执拗地倔强地绑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这么多年都是这样,除了废弃基地和麻袋男两个小插曲,没有出什么问题,所以是为什么?

      张思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,迎接他的就是郝燃直勾勾的问题。"为什么?"

      张思睿不明所以:"什么为什么?"

      "为什么躲着我,为什么不理我,为什么好像不认识我。"郝燃靠近他,"你知道我在问什么。"

      张思睿却瞥过眼睛不看他,绕过他走到沙发前坐下。"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?"

      郝燃眉头死死皱着,嗤笑一声,"我应该知道?"

      张思睿倚在沙发靠背上,满脸疲惫:"你想坐就坐会儿,坐完赶紧走,以后,"他顿了顿,然后没什么波澜地接着说,"以后不要再联系了。"

      郝燃像被那把钉锤砸到了脑子,只觉得血轰轰往外冒,他一把揪住了张思睿的衣领,几乎贴上他的额头鼻尖,用血红的双眼瞪着他:"什么意思?你想摆脱我?"

      张思睿迎着他的视线,忽地凉凉一笑,可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,眼里空无一物,如同荒原里干涸的水泉。"是你摆脱了我。"

      "从废弃基地里出来,你认罪自首——从那时候开始,就应该是这样的结果。"

      郝燃被他冰凉的语调冻伤了手,无力地松开了张思睿的领子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,语气依然冷寂,"我们共同犯罪,一起陷在泥里,是两只见不得人的野鬼,然后你说你要重生。"他重新倚上靠背,"你去赎罪,去奔赴你的重生,把我留在了黑暗里。我花了些时间,接受了独自背负这个肮脏的秘密的现实,然后你突然回来了。"

      张思睿对郝燃说着,却一眼都没有看他,"我确认过,回来的是重获新生的郝燃,这个郝燃没有合伙人。"

      一股恐惧随着他的话逐渐漫过了郝燃的心脏,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,"不是,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不是故意瞒着你…"

      "我确实生气过,"张思睿打断了他,"气你又骗我,可后来我想明白了,你应该瞒着我。"张思睿勾起唇角,带出些凄然,"你不光应该瞒着我,你甚至应该再也不要见我,我们不该再有任何交集。"

      郝燃半跪在张思睿面前,用发抖的手攥住他的肩膀:"我杀了西小土,就是为了把你救回来,你现在跟我说我们没有交集?"

      张思睿的眼睛终于转向他,给他的却仍然只有一片荒芜:"所以你看,靠近我,你又重新沾上血,你所有黑暗的过去都在我这儿,你要重生,就必须和我断得一干二净。"

      郝燃手攥得更紧,整个人都迫近他,"你还是在怪我,三儿,那不是我想要的重生,现在一切都结束了,我们好好地在一起不行吗?"

      张思睿蓦地笑了,脸上第一次有了情绪,却是冷冷地哂着,"这是你自己选的,是你把我从你的新生里摘了出去。"

      他用上了力气去推肩膀上的手:"郝燃,我累了。"

      恐惧愈演愈烈,连带着委屈和愤怒一齐涌上心头,郝燃的手没被他推开,反而猛一用力,把张思睿按倒在沙发上,他的影子完完整整地覆盖着身下的人,妄图将人困住绑牢。"你想抛下我一个人?你敢!我告诉你,不可能!"

      郝燃是个疯子,在场的人都清楚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没有反抗,他安安静静地躺倒,目光有些微的闪动,"你想干什么?"他翘起一边唇角,"别以为我不打你,就是打不过你。"

      "有本事你打死我,否则,你别想离开我。"郝燃离他更近,要触上他的睫毛,吻上他的嘴唇。

      "一直都是你来做决定,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安排?"张思睿没有闪躲,嘴里吐出的话仍像尖刀,"我想做的事,你以为你…"

      郝燃再听不下去,不等他说完,重重地吻下去。

      他把张思睿的嘴唇含在嘴里细细地吮吸,又探入他的口腔,去纠缠他的舌头,他捧起张思睿的脸,用力吻着,粗鲁地,释放地,每一寸都不放过。

      然后他发现,张思睿完全没有回应,他的嘴唇又硬又冷,他在亲吻一块腐烂的木头。

      亲吻张思睿这件事竟能让人如此不耐,郝燃放开了他,慌张地祈求地替他擦去嘴角落下的涎液。

      "三儿,求你,别走……"

      张思睿的眼睛轻晃地眨了一下,郝燃慌不择路地去寻他的眼睛。可那双眼睛里一片死寂,是连风也没有吹过的,虚无混沌的荒原。

      "你的新生里,不能有张思睿。"

      张思睿抬起手来,摸了摸郝燃的脸,可他的手冰冰凉凉,像已经失温的尸体。

      "别管我了,郝燃,你重生了,"他最后说,"我已经死了。"

 

 

      那天郝燃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,天气很好,月光落在头上,周围一切都亮堂堂的,不像是在走夜路。郝燃没叫车,从郊区走了一夜,连自己都不知道走去了哪儿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没有赶他走,但他确实待不下去了,在这个晚上,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事。

      是不公平的,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系。绑在一起的是网站站主A和他的合伙人,A有机会重生,付出代价,成为郝燃,可合伙人没有机会。A奔赴光明的时候,他被硬生生撕扯掉半边身体,被A的尸体堵住了嘴,他的血肉和筋骨都在心里溃烂腐朽。

      张思睿的生命早成了一片荒原,郝燃是这片荒原里唯一的生机。后来郝燃离开了荒原去往更明亮的地方,荒原一无所有,也再没有存在的意义,荒原会死,张思睿会死。

      可郝燃明白得太晚了,他能杀人放火,能消灭罪证,能神出鬼没地干一切好事坏事,但他不能阻止一个生命的死亡,更不能复活一个已经死亡的生命。

      可他确乎是重生了,有新的工作,新的朋友同事,新的价值,是他梦想中的重生。张思睿也没说错,这是他自己选择的——他从一开始做选择的时候,就没有把张思睿划入其中。

      可为什么呢?为什么当时的他没有什么犹豫地就扔下了合伙人,为什么出狱之后面对他的试探确认,仍然视而不见?

      推理星推理不出答案,他曾经热衷于试探人性,怎么就忘了自己呢。

 

      张思睿真的从郝燃的生活里消失了,他再也没见过他。他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,是听好心的技术星提醒说张医生出国了。郝燃的手猛得抖了一下,然后若无其事地"嗯"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可是没有张思睿,郝燃也不再是郝燃了。芒城不是他的归所,守护星也不是,哪里都不是,他终于成了荒原上的枯枝败叶。

      郝燃企盼着,再也不要听到张思睿的消息,因为他清楚,下次得到的消息,一定是张思睿的死讯。

      他死在郝燃的重生里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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燃思太难写了救命啊!!我再也不会写燃思了!写燃思的大佬们都是什么神仙啊!
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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